现果随录卷之四（新白话版）

黄州飞火乱焚独免斋户

癸卯年我在安国寺度过夏天。七月十五黄州城内外发生火灾，火势交错乱烧，不是挨家挨户的蔓延。黄冈县署的庭院中有一槐树落在火海，烧去一半，赤壁江心有一船也被飞来的火烧了。唯独素食者几十家，如杨云峰、任季先等，都险被火烧，最后安然无损。甚至有的素食者住的是茅草房，在火的中心，火也跳过不烧毁。

贫女舍一钱铸佛胜迹不磨

苏州北寺铸弥勒铜像，火炉刚烧旺，一贫家女这时解下从小所佩带的一钱投进去，原来是“花栏隆庆”通宝。像铸成后，钱出现在弥勒腹部的正中，剉去又出现。

罢翁说：“这虽然是一文钱，比富人的千万钱都难捐出，因为是割舍最爱啊。《华严经》中善知识婆须密女也是施一宝钱供养高行佛，竟登上妙果。呜呼!只要发大愿，回向求佛，谁说一文钱少呢?”

尧峰僧窃韦天灯油立招谴责

顺治丁亥年，尧峰山有一行走僧人夜里偷窃韦陀菩萨像前的灯油，口里说着吴地民俗俚语：“莫管他娘。”第二天行走僧忽然自己反绑，跪在韦陀天尊前，呵斥说：“你前些日子在玄墓山偷吃一盘面，我暂时饶了你。今天你又偷窃我的灯油，而且口里还出恶语，该当死罪不能饶恕。”全院僧人听了都很惊恐，代行走僧跪拜忏悔。韦陀菩萨又说：“若不是关圣大帝发慈悲解劝，就立即打死你!罚跪一炷香。”一炷香将烧完，众人搀扶行走僧上禅床，韦陀菩萨又呵斥说：“还有二寸香在香炉灰里没烧完。”行走僧依旧反绑跪在床上，众人拣看香炉灰里的香果然有二寸，香烧完才释放。

罢翁说：“这是安禅庵虚白老师亲眼所见对我说的。”

毗卢塔鬼勾僧索债酬毕方苏

我在丁未年二月，将要离开四祖寺去灵隐寺。忽然有一僧人和四个同伴游览毗卢塔，意外发现塔里悬挂一人。急忙解救下来，原来是常住做饭僧，问他：“为什么上吊?”他说：“见到三鬼押我父亲讨债，把我吊在横梁上。”问：“什么债?”他说：“我父亲是吉安人，名叫淦，十八岁就当粮长。先是收了这三人的银子三百两，用到别处去了。又给这三人带来灾难，所以来讨债。”说完还在发抖。我领众僧为他洒净诵咒超度，又做施食，烧了很多纸钱。做饭僧见鬼拍着手掌领走纸钱，就马上清醒了。

罢翁说：“父债子还，自然是正理。但是做了僧人也不能逃脱债务，所以不可以欠别人的债啊。”

二孝廉侮慢文昌身禄俱损

福州的举人林逸、王元升，多次科考不中，心里愤愤不平。有一天喝醉酒去梓潼庙，指着文昌帝君像谩骂说：“如今不拜你了，为什么还在这里受祭祀呢?”因而上到神座上，用力推神像，像被推倒摔得粉碎。二人回家大发热病，帝君附体痛骂：“你们二狂生，前世止作了一点小福，上帝回报你们做举人，而且家产不薄，已过分了。怎么狂妄放肆，毁坏我的像，恶劣到这样的极致呢?立即交付地府惩治。”家人很惊慌，连夜塑造圣像。但最终还是不能挽救而死。

罢翁：“丙午年我在福建亲耳听到这事。后来询问福州僧人，众口一词确实不假。”

二孝廉袭慢地藏立死受报

麻城有二举人，一个信佛，一个不信佛，一同在地藏殿读书。忽然有一亲戚送狗肉来，信佛的赶他走说：“别儿戏。”不信佛的说：“大人不见小人过。”信佛的仓皇回避跑到门外，不信佛的反而上佛座，要夹肉故意戏弄地献给菩萨。才举筷子到空中，忽然被推倒垮塌下来，当场摔死在地上。过一会儿门外的举人也死了，一同到冥府，见不信佛的拷打鞭笞百般受罚，脖子上带枷锁，枷上起火，遍体烧烂。冥君对信佛的说：“你信佛，不应该来，叫你来的意思是，证明他受罪苦，传达给人世罢了。”命令返回阳间，于是苏醒。

罢翁说：“杏岩支浮和尚及廓门石堂亲口讲述。从来怠慢神佛的人都遭到险报，世人不觉悟，往往以神佛为荒唐，就敢侮慢，自己给自己带来灾祸，后悔也晚了。”

建昌小民秽污三宝雷神击死

建昌府南门外有一小民，姓王，素来不孝。乙巳年七月某一天买牛肉，借净土寺僧人的锅烹煮。王为小儿子刮丝瓜，小儿子忽然看见一红衣妇人，肩扛一大镜子进门，用手指王，王就跪下。然后看见一雷神用椎打击王，大火一喷，随后发出声音。王全身都变黑当即死亡，背上有字一行，人们都不认识。

罢翁说：“我那年秋天正好在建昌景云寺，距离净土寺不到一箭射程远，我的侍者没有不去观看的。城内外都知道，吃牛有罪，我乘机向严玉环提督(一省武官)建议，立即禁止宰牛。”

甬城人以秽触塔庙立遭奇祸

天峰塔在宁波城中。某年九月有几个俗人携带酒肉在塔上欢闹，有一人就在塔楼里撒尿。这时秋季的天空正是晴朗时，忽然霹雳雷响击中那人掉到塔下死了，杯盘酒壶乱飞，其余的人都被扔到塔下，塔随后燃起大火，现在已重新修整了。又有四明尊者法智大师(天台宗第十七祖)的塔在延庆寺，众举人在寺中学习。有一书生就在塔中小便，旁边有人惊骇地说：“塔有灵不可以污秽。”书生说：“僧人去世数百年，遗骨已经朽坏了，哪有什么灵?”尿完后，突然发颠狂，拿刀自杀，同伴架着他上船，又掉进水里淹死了。

罢翁说：“州官钱希声兄弟二人讲述的。”

陈祥屠狗怙恶不悛惨现身招报

我太仓州的学生钱登九，有一奴仆名叫陈祥，白天来干活，暗中杀狗。我日夜苦口婆心恳切劝化他，但他始终不改恶习。有一天陈吃新河豚，中毒痛闷得要死，医生劝他吃粪浆有救。陈就爬到茅厕边，大口吃粪，但最终还是不治，作出狗的声音哀叫而死。

熊季纳以精虔护法刻期获嗣

南康府建昌县的熊士龙(季纳)，是给谏官青屿公的小儿子，他们世代护持云居寺方丈。当时青屿公要请颛愚大师住持云居寺，命儿子帮助料理这事。熊士龙因为负责寺庙的常住事物很精诚周全，为寺庙购买物品，花费了五百串钱(一串一千文)。这时家中妻子怀孕，颛师说：“先生如此护法，佛祖一定赐与男孩。”熊发愿说：“如果是因为护法显灵，必须是腊月八日生孩子，初七初九都不算。”他儿子向玉果然是腊八出生的，不差丝毫。

罢翁说：“我在云居寺住了十年，熊士龙又始终护法。我迁移到黄梅四祖寺三年，熊才去世。赤心为佛法，万中难得啊，太可惜了!”

顾秀才化鹤回生寻访得实

崇祯丙子年科考的无锡顾秀才，因乡试住在长干报恩寺僧人的宿舍。偶然在白天睡觉，忽然梦中化作白鹤飞翔在空中，心里很快乐。飞到雨花台畔，见一户人家房屋严整华丽，匾额对联精雅，就一一熟记。飞到里边，见几个女人侍候一产妇分娩，鹤忽然眼花，就堕落盆中(新生婴儿)，全家都欢呼庆幸。鹤吃惊地想道：“我本来是考乡试的，如果成为别人的后代，我必定死了。”就大叫而醒，原来仆人们围绕哭泣很久了。第二天秀才回忆记录匾额对联，叫仆人去寻访，一一分明还在，那主人是中年无子的一富翁。富翁听说后很悲怆，到寺里结识厚赠秀才说：“是因为老身我福气太薄，招不起相公做后代罢了。”痛哭而去。

罢翁说：“那时我也在南中参加考试，听说后感叹诧异。”

黄封翁以行善感大士送子着大名节

嘉定的黄韫生，他父亲中年没有得子，就力行善事，勤诵《白衣经》。忽然梦到观音大士抱一孩儿送来说：“念你勤苦诵经行善，找到一绝好的秀才给你，须好好抚养。”最初名叫金耀，是一代名士，后改名淳耀，考中癸未年的进士。乙酉年感愤世道变故(当年发生嘉定三屠、杨州十日)，与他弟弟一同吊死在北门外的佛殿中。

罢翁说：“昔日我在考场，常常见到韫生，真是金玉般的君子，后来成为有名的进士，而观音大士只说好秀才。古语说‘当秀才时就把天下事作为自己的责任’，如韫生这样的，才华品格高出常人，节操忠义令人敬畏，真是好秀才啊。”

吴霞舟以尽节焚身神升天

吴钟峦，别号霞舟，毗陵人，是素有名望的前辈，六十多岁考中进士。初任长兴县令，多次升迁直到粤西按察使。因为经历明末甲申年和己酉年的国家变故，隐居到周山。吴这时心想：“我的学生李仲达，同窗马素修，都为保节操死了。我今年已八十岁，如果一旦病死，不就辜负他二人了吗?我应当找一个死的地方，明白干净，才对得起知己。”当时吴在周山城内，借住文庙中。先堆集柴禾为小阁子，里面摆设高座，听到城池被敌人攻破就抱着圣牌登上小阁子，坐好后叫仆人点火，顷刻间就烧尽了。不久降临乩坛在毗陵张澹如家，说他焚烧身体后神灵上升，成为玉霄宫的青衣使。接着作诗数首留在世上，有“八十焚身总为君，念及至今犹涕泪”(八十岁烧死是因为忠于皇帝，现在想起来还流泪)的句子。

罢翁说：“丙午年八月我从曹溪回来，到州与吴的小儿子公及同住东溪寺，见到很详细完整的纪实刻在木板上。”

史封翁以久远斋僧感子大魁

状元史大成，别号立庵，前生是宁波某寺的僧人，别号大成。他为寺院化斋饭，装众人饭的桶如果不够满，必定到史家装满后回寺院，已成习惯，不记得这样有多少年了。史家老翁素来积德，用一大碗盛饭供佛，后来用作盛斋饭已有五世了。有一天忽然见大成僧进门，再看他又不见踪影了，随后生下立庵，就取名大成。从小持素斋，虽然中状元，还是守戒行如故。前生有一僧人是他的道友，后来还相互作伴。

罢翁说：“以前我在洪都石亭寺见过史写的诗：‘长斋不苦食无鱼。’虽然入胎隔世真性并不迷失，道骨禅心后世依然如旧。真的灵验就在眼前啊。”

杨君以错口救人致家温富

苏州石湖的居民，姓杨，早先因为非常贫穷就穿墙过洞干偷窃的事。他知道有一老太有点积蓄，就黑夜穿墙进入老太的房间，见老太还在灯下纺织，于是藏在床后等待机会。忽然见一青面鬼几次用圈套老太的脖子，老太停下纺织叹道：“何苦为人呢?不如吊死。”遂后起身找绳子穿过房梁作圈，登上纺织的机子上吊，鬼推倒机子，用双手往下扯老太的脚。杨这时惊骇得发狂，忘记自己是盗贼，大声高叫：“快救人!”老太有三个儿子一起破门而入，匆忙解救，母亲得以不死，然后叩头谢杨说：“恩人恩人。但这么黑的夜，先生怎么会来这里呢?”杨听这话猛然醒悟说：“阿呀阿呀，我实是不正当的人，因为太贫穷就做贼，希图活命。刚才见青面鬼害你母亲，不觉大叫，请饶恕我的罪，放我走就行了。”三个儿子说：“你救我母亲的命，是大恩人，必定要报恩。”就留下杨住宿款待，天亮后赠送十两银子，劝杨做好人。杨感悟改行，用银子作本钱，经商贸易，使家中富起来了，在石湖被称为小富户。

罢翁说：“这是明朝末年的事，石湖的僧人俗人多次讲述很详悉。”

吴生遇仙爱命蹉过奇缘

金阊的吴生，很信吕祖(吕洞宾)，每天到神仙庙礼拜，希望能见吕祖一面。戊午年四月十三日的晚上，梦见神告诉说：“明天是吕祖的诞辰。有戴紫阳巾，穿蓝鑲道服的人，就是吕祖。你不要错过。”吴生早起去等候，果然看见吕祖，于是叩头苦苦求度。吕祖开始坚决拒绝，后来带吴到城头，叫他闭上眼睛，左手张开伞，右手抓住吕祖衣袖，立即腾空。不一会儿听见涛声汹涌，睁眼偷看，好像在大海上面的空中飞渡。吕祖说：“你果然要求仙吗?那就跳入水里。”吴有犹豫，吕祖说：“原来是俗骨。”突然拍一下吴的脖子掉了下来，却是在洞庭湖滩上。吴乞讨三个月才到吴门。

罢翁说：“求仙求佛都在第一念，稍一踌躇就必然退缩。禅宗二祖慧可立在雪地中断臂，静霭法师因唐武宗灭佛教，把肠子挂在树稍，如果有第二念还能这样吗?吴生求仙，遇到神仙等于没遇到，不是第二念为害吗?他的朋友孟和居士亲眼见到述说的。”

瞽者以害心劫杀己命立殒

饶州鄱阳县路口有一井亭，旁边有一荒坟。庚子年六月有一商人进亭子饮水，看见一算命瞎子与带路童子在里边，于是就让瞎子算命。算完后，商人开挂箱取银子酬谢，连着打开几包银子都没有零碎的，就取一顶针大的作酬金。商人走出不远，算命瞎子问童子说：“我一生算命从来没有得到这么大的银子，这人箱子中有多少银子呢?”童子说：“他连开了几包银，都是整块的，他的银子多着呢。”瞎子就大叫商人说：“来来!我揣摸人的骨相如神，再为你看一相。”商人返回亭子，瞎子就为他全身揣摸，边摸边“啧啧”赞美，渐渐摸到咙，突然用双手紧紧卡住，死死不放，商人立刻气绝，然后与童子一起把商人拖到荒坟丛中。但正要拿挂箱走时，忽然来了军兵一队也下马进亭子饮水，有一士兵见草路有痕疾，前往探看，见有一死尸通身火热，高声叫道：“这里是荒僻处，没有别人，必定是瞎子二人谋害的。”于是刀胁迫童子说：“你为什么谋财害命?”童子惊恐，指着瞎子说：“是他害的，不是我。”众兵遂后乱砍瞎子，当即剁成肉泥，取走箱子。押童子到官府，也打死了。

罢翁说：“算命不是杀人之术，瞎子本来没有杀人之心，一听说银子多，就动了杀机。杀机一动，遂即灭了自身。可知人生世间在善中生存，在恶中死亡，生与死全在一念间。周子(周敦颐北宋理学思想家)说：‘诚无为。机善恶。’(意思是诚是自然的，动念有善恶)动念的可怕到这种程度，能不慎重吗?我的弟子九屏鹏子住在鄱阳湖亲眼所见，来云居寺时说的。”

　

更新于：7个月前